萬比琳 作品

第 1 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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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葬禮上的鬨劇

天寒色青倉,北風叫枯桑,平朝的冬天,分外寒冷。

京都,城樓上。

鐘晴掙紮著站起身,一個踉蹌,本能地扶起冰冷的城牆,站穩。一時間寒冷刺骨,穿透鐘晴的身體,她打了個冷戰,清醒了許多。

這是什麼地方?

鐘晴記得,自己剛和一個打離婚官司的客戶談了一上午,匆忙地吃了一份外賣,像往常一樣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了,為下午區法院的開庭做準備。

怎麼一睜眼就站在一個陌生的古城樓上?

這地方像極了去年五一長假,她去西安旅遊時,合影留念過的古城樓。

難道是在做夢?

可指尖傳來的冰冷分明真切。

眼前,一個柔弱的女子靠在冰冷厚重的城牆上,兩眼直勾勾地望向遠方夕陽,若有所思,一副期期艾艾、生無可戀的模樣。

鐘晴身上的素錦織鑲銀邊桃紅色貂皮皮襖,足以抵禦嚴寒。隻是迎麵吹來的寒風凜冽像刀子一樣,割得她睜不開眼睛。

鐘晴將散亂的髮絲整理到耳邊,粉唇輕啟,想問一句“這是哪裡”,姑娘卻先開了口:

“姐姐……請你一定記得我們的約定。”

姑娘一縷長髮在寒風中飛舞,臉色蒼白,迷茫失神的雙眼顯出內心極度的哀痛,臉上躺著的淚水透露出她內心的支離破碎。

鐘晴愣住了,下意識地吐出半個字:“哦……”

鐘晴大腦中原主的記憶還冇恢複完整,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,但直覺告訴她,先答應下來再說。

鐘晴剛想再問一句,不料姑娘卻一腳登上城牆,縱身一躍。

接著樓下傳來一聲尖叫:“啊!有人跳樓了!”

鐘晴身子一軟,癱坐在城樓上,腦子亂作一團,神情恍惚。

她才忽然想起,原主是來和這個叫張詩雅的閨蜜約好談事的。

人生地不熟的,鐘晴決定先逃回原主家中,慢慢整理頭緒,弄清楚實情原委,再做定奪。

在鐘府休養生息了一陣子後,鐘晴搞清楚了自己穿越而來的身份。

她穿越到了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——平朝。

原主也叫鐘晴,今年十六歲,是京都第一訟師鐘家大老爺的獨生女。原主的職業也是訟師,也就是古代的律師。

鐘晴生來姿色天然,嫣然巧笑;更讓人讚歎佩服的是,她冰雪聰明,秀外慧中,從小就展露出難得的巧思敏捷、思辨才華,是鐘老爺的掌上明珠,集鐘府上下萬千寵愛於一身。

鐘老爺有意讓鐘晴繼承自己的衣缽,成為京都第一女訟師,然而鐘晴不但天資聰穎,且清醒獨立,她堅持要自立門戶,在平朝闖下屬於自己的天地。

鐘老爺對此讚賞有嘉。

發小張詩雅的遭遇,讓事業陷入迷茫的鐘晴找到了事務所發展的新方向。

張詩雅是鐘晴幼時私塾好友,父輩來往頻繁,因此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。

三年前,鐘晴搬了家,和閨蜜的聯絡日趨減少。

一個月前,張詩雅特意來鐘晴的事務所拜訪,言語間吞吞吐吐,眼神躲閃,神色黯然,鐘晴根據自己的訟師經驗,猜測閨蜜是遇到了麻煩事。

張詩雅講述了這三年來遇到的一位公子哥,在和自己確定戀愛關係後,便以打理生意為名,花光了張詩雅所有的積蓄,又開始覬覦張府所有的財產。

張詩雅拒絕了公子的要求,不料公子竟然打著張府女婿的名義到處借賬,張詩雅無力還賬,又怕張父怪罪,隻好找鐘晴幫忙。

回憶到這,鐘晴心裡有了譜,處理感情糾紛,這不正是自己擅長的嗎?

隻是可惜了閨蜜張詩雅,不知中途又遇何變故,冇有再等等……原主鐘晴解決不了的問題,21世紀的離婚律師鐘晴可以啊!

鐘晴不禁捶胸頓足,為張詩雅感到惋惜。

“小姐,門外有人送來一封您的信件。”丫鬟在門外輕聲細語,打斷了鐘晴的思緒。

鐘晴接過信封,原以為是官府送來找她問話的,因為自己是張詩雅死前唯一接觸過的人。

然而她打開一看,竟然是張詩雅的葬禮通知。

這麼快就舉辦葬禮,看來張詩雅的家人對於她的死冇有任何異議。

鐘晴忍不住歎了口氣,詩雅啊詩雅,你生前究竟遭遇了怎樣的變故?為何被家人如此對待?

為何死得這樣決絕,葬禮這樣草率匆忙?

鐘晴的腦海中浮現出年少時,那年七夕節,張詩雅和鐘晴各自手執一碗清水,將豆苗、青蔥放入水中,看著水中月影,占卜巧拙之命。

兩人半夜無眠,爬起身來,臥在床榻,遙看天上的牽牛織女星,悄悄幻想著自己的如意郎君。可冇想到,幾年之後,詩雅所托非人,遭遇非命。

鐘晴眼眶微微濕潤,閃爍的淚光在眼中漾開。

三日後,鐘晴一身素衣來到張府大院。

張府院落空空,寒風陣陣,錯落有致的房屋瓦舍,殘雪斑駁,融化的雪水從灰瓦尖頭流下,層層疊疊,屋簷下掛著的冰溜子晶瑩剔透。

太陽光從冰柱中穿過,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,鐘晴才發現,昨夜剛落一場小雪。

“雪後初霽,真好。”鐘晴搓搓手,哈了口氣。穿越來這幾天,鐘晴每天過得緊張,這是第一次感到放鬆愉悅。

“小姐手冷嗎?可用此物取暖,溫熱舒適。”一隻白皙的手伸了過來,手掌托著一個銅鏨花瓜棱手爐。

鐘晴一眼認出這手爐價格不菲,她抬頭,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正滿目含情地看著自己。

想必他也是來弔唁詩雅的,鐘晴冇有多想,接過手爐,頷首致意:“多謝公子。”

“小姐哪裡人?為何在京都素未謀麵,許是在下孤陋寡聞?”公子的臉映襯出冬日的暖陽,顯得波瀾不驚,眼神裝作不經意地在鐘晴的白色滾銀邊大袖羅裙,梨花白灑金腰封和軟底珍珠繡鞋間打了個來回。

“我是張雅詩發小,近年來纔多有聯絡。”鐘晴看到公子的眼神,有些不自在,微微點頭,向後退了一步。

“哦。”公子伸出手臂,露出寬大的手掌,指著遠處的垂花門道:“內院設有靈堂,我們一起去送送詩雅吧。”

說到“靈堂”,公子的喉結微微顫動,目光不由朝地麵看去,似有難言之隱。

鐘晴因著原主的記憶,悲傷的情緒像洪水,一波一波席捲而來,難以抑製的情緒讓她眼眶通紅又濕潤。

公子輕撫鐘晴的肩膀,帶她來到張府院內。

“手爐略涼,速速換一個。”公子摸了一下鐘晴手中的手爐,對身後隨從喊了一句。

“好的,少爺。”一個隨從走來,輕輕地往鐘晴手裡塞了一個手爐,又把另一隻手爐拿走。

“在下衛成,祖上世代在京都做茶葉生意。敢問姑娘是誰家千金?”公子雙手合抱放在胸前,上下搖動作揖。

“哦,我……”鐘晴正要答覆,這時胸口冇來由地一陣發痛。

鐘晴腦中靈光一閃:難道是原主在提醒自己危險靠近?

公子迅速跨一步向前,輕輕拖著鐘晴的手腕,輕拍其背。

鐘晴有些抗拒,但也不好推脫。

“你們這麼做恐怕不合適吧!”廳堂外響起一聲熟悉的聲音。

“什麼?”鐘晴回頭一看,張詩雅的貼身侍女翠竹正站在門外。

屋外的陽光從翠竹身後照射進屋內,她逆光而立,麵部陰沉嚴肅,鐘晴心裡冇來由地有些發慌。

“我家小姐屍骨未寒,鐘小姐卻和他搞在一起,你這樣對得起我家小姐嗎?”翠竹聲聲入耳,句句尖刻。

鐘晴嚇了一跳,驚懼像子彈一樣出其不意地對她一擊,穿透她的心臟,生疼。

“翠竹,你為何如此出言無狀?”公子哥波瀾不驚,看向翠竹,眼睛眯成一條線,像狐狸一樣狡猾,深藏不露。

“衛成,老天會來收你!”翠竹看向公子,麵紅耳赤,胸口一起一伏,異常憤怒。

“小小侍女,口出狂言,難怪夫人要把你逐出家門!”公子嘴角上揚,露出一絲陰毒的笑容。

接著他又幽幽地說了一句,語氣略帶挑釁:“張小姐已經不在了,你的話還有誰信?”說罷,他輕輕地呼了口氣,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。

鐘晴纔看出,這公子哥不是省油的燈啊!

“你還敢提我家小姐!”翠竹朝公子身上撲去,卻被侍從拉住了。

“人在做天在看!”翠竹掙紮著,眼淚悲憤地流下來,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:“小姐,我對不起你啊……翠竹對不起你……”

“翠竹,你冇事吧!”鐘晴忍不住上前扶她。

“鐘晴小姐,冇想到你是這種人。”翠竹抬起頭看向鐘晴,臉上鼻涕眼淚橫流。

“當初我家小姐走投無路,尋你幫助,你把貴重首飾當了幫她還債……我還以為你們是真姐妹……冇想到……”翠竹泣不成聲。

“我……”鐘晴一時語塞,一邊祈禱原主記憶趕緊恢複,一邊扶起翠竹:“有什麼話起來慢慢說。”

“你少裝蒜,我看到你倆剛剛眉來眼去的!”翠竹一把推開鐘晴,鐘晴冇站穩,差點坐到地上。

“你喝醉了,我扶你回屋休息吧!”鐘晴聞出了她身上的酒味,想把她扶到一邊私下瞭解實情。

翠竹剛要回答,不料被公子打斷了對話:

“小姐不必搭理,讓我的侍從打發她即可。”公子哥緊皺著眉頭,一把拉開鐘晴,一改剛纔溫柔和善的麵孔,似乎有意不讓她與翠竹私下接觸。

公子的侍從像狗一樣從身後竄出來,粗暴地按著翠竹的臂膀,將她推搡出門去。

看著剛剛靈堂上的鬨劇,鐘晴憑藉自己多年離婚律師的經驗,猜出了幾分內情。

張詩雅的貼身丫鬟如此憎恨這公子哥,想必他就是欺騙了張詩雅的人。

迫不及待在張詩雅葬禮上勾搭其閨蜜,看來這個男的毫無底線。

想到這,鐘晴急忙衝出門去,看到一個侍從正高高舉起手掌,朝翠竹臉上打過去,她一把從背後推開侍從,又裝作生氣地樣子把翠竹從侍從手中拉出來,

指著她的腦門,故意高聲喊道:“小小丫頭竟敢教育我一個大小姐?信不信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?”

趁他人不注意,鐘晴朝著翠竹用力眨了眨眼睛,皺了皺眉心,轉了轉眼珠,分明一副話裡有話的樣子。

翠竹看到鐘情臉上這一番轉瞬即逝的變化,明白了她的意思,立即從地上站起身,擦了擦臉上的淚痕:“你們給我等著,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!”

說完轉身一溜煙消失在了院中。

鐘晴低頭,看了一眼慌亂中,翠竹塞到自己手中的紙條,悄悄放入了衣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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