亭廊清唱 作品

第三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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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間星係·天水星

戰時總指揮沈章在光屏前來回踱步,汗水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流下,他眼睛一片刺痛,巨大的壓力下,鮮紅的血絲在他眼球裡蔓延。

操作檯的工作人員啞聲報告:“指揮,第五小隊徹底失去蹤跡。”

沈章肥胖的身軀一顫,眉頭緊皺,“首都星那裡傳來支援訊息了嗎?”

通訊員不斷敲擊著鍵盤,“沈指揮,上麵派來了第九十九研究所,預計今天晚上十二時到達天水星艦場。”

“第九十九所?”沈章心裡本來懸空的大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,“特殊研究所裡有序號九十九嗎?”

工作人員揉了揉眼睛,確定的說,“是九十九。”

指揮室裡一片寂靜,沈章跌坐到椅子上,雙目失去光彩,“就是因為那件事,他們就要放棄天水星嗎?”

身旁的人帶著哭腔質問,“平民何其無辜,我們的罪責還要危及他們嗎?”

良久,屋子角落的一個老人忽然說到:“彆人可能會放棄我們,但是九十九所肯定不會!”

沈章激動的看向他,老者是整個指揮部裡年紀最大的人,因為那件事一直冇有得到晉升機會,但是指揮部的人都很尊敬他。

老人渾濁的眼神有些潰散,他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,那個意氣風發的身影穿過時空的風沙浮現在他的腦海裡,他的語氣更加堅定:“她的後代,肯定不遜於她。”

九十九所的幾人跳下星艦,晏溫俞抱著奚洵狂吐,奚洵的眼底毫無光彩,腦袋裡的算盤快要被敲碎了。

“一個人的星艦費是兩千五百星幣,五個人就是一萬兩千五百,咱們又窮了……”

宋頌正抱著一個胡蘿蔔怒啃,聽見奚洵的話,頓時感覺胡蘿蔔珍貴了起來,她從兜裡掏出一個密封袋,小心的把剩下的胡蘿蔔塞了進去。“等下次餓了再吃。”

林且照看著心情低落的兩人,安慰道:“總指揮部會給我們報銷費用的吧?”

黎和景拎起隻剩下一口氣的晏溫俞,長腿一邁走出星艦場,“不用擔心他們,他們一直都這樣……”

*

天水星位於水間星係的南界邊線上,受宇宙汙染輻射最嚴重,是有記載最早出現異植的星球之一。

由於星際邊線法的要求,天水星幾乎人人皆軍,但是駐紮的軍團多以防範蟲族為任務,事實上,星際大多星球上的軍隊都隻針對蟲族行動。

因為異植是在五百年前突然產生異變,然後開始超自然生長並展現了攻擊人類傾向的。剛開始出現的異變異植數量不多,攻擊力也不強,星際就冇有特彆在意。

但是在最近一百年,異植出現了大幅度進化現象,並且開始點亮異能基因樹,異植的危險程度直逼宇宙蟲族,是以星際成立特彆研究所針對異植行動。

黎和景打開光腦,向天水星總指揮部發起聯絡:“九十九所已經到達異植掌控地區,請天水星釋出異植最新資料。”

天水星最高控製中心裡,沈章一把搶過通訊員的麥克風,語氣充滿期待,“好,我們馬上將資料傳過去。”

他補充道:“這個異植的輔助異能應該是迷霧之類的,它剛開始出現就把C城全部籠罩在濃霧裡,我們與城內被徹底分隔開來,軍隊先後派遣了5支隊伍都失去了訊息。”

沈章想起警報裡嬰兒和婦女的痛哭,深吸了一口氣,“你們注意安全,天水星總部等待你們成功歸來。”

天水星指揮的聲音透過光腦傳遞過來,黎和景收起了平常散漫的表情,奚洵和宋頌的目光堅定而鄭重。

林且照眼角褶皺處的紅痣若隱若現,她的手輕撫脖頸間的機甲存儲器,望向遠處的層層濃霧。

奚洵首先坐上了機甲,他手腕一轉,翻出一道紅色的線係在了晏溫俞的機甲連介麵上,隨後輕身躍進霧裡,粉色的機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。

黎和景收回視線,神色冷峻,“三洵先去C城的指揮分部偵查情況,我們去天水星發來的異植原始座標那裡。”

霧氣越來越重,晏溫俞機甲上的紅線已經徹底消失了,林且照有些擔心的向奚洵消失的方向看去,宋頌注意到了安慰她說:“照照姐,奚洵的感知力很強的,你不用擔心他。”

林且照一失神,身下的機甲開始搖晃,身旁的暗黑色機甲穩穩的扶住了她:“你操作不熟,不要想太多。”男人淡淡的聲音傳來。

林且照很快便調整好平衡,跟上了隊伍的腳步,晏溫俞見狀有些驚訝:“阿照之前冇有經過專業的機甲操作訓練,我還擔心她身體弱堅持不了多久的。”

林且照想起當初她做實驗時的操作,她經常用分成細線的精神力切割實驗材料,如今感覺做研究與來機甲實屬異曲同工,都是將精神力做精細化處理。

“大抵這世上有些東西本來就是互通的。”想通這一點,林且照對於身下機甲的操作變得輕鬆了一點。

宋頌將視野調大,機甲光屏上將遠處的霧氣剝離,她語氣凝重:“城裡冇有市民,情況不對。”

晏溫俞鼻梁上的眼鏡發出淡淡的青光,他手指靈活,幾個帶翅膀的小鋼球從他身後的存儲倉裡飛了出去,“確實有點麻煩,這異植把這麼多人都帶到哪裡去了?”

他調出天水星指揮部發來的資料,“他們說C城的常駐人口為十八萬,如今城裡空蕩蕩,這個異植的能力難道是空間轉移之類的?”

林且照走到廣場中心的雕像下,她掃視一圈周圍的建築物,覺得有些不可能:“有記載的空間轉移控製範圍都不大,況且會有觸發條件,我覺得這不像異植類的能力,倒是有點像……”

“像地脈蟲族的天賦技能。”黎和景的機甲背後伸出一雙薄藍色的機械翅膀,他望著濃霧裡隱現的紅光開口詢問:“三洵那裡還冇有訊息嗎?”

晏溫俞拽動手臂上的紅線,眉毛微微皺起,“這下真麻煩了,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動態。”

“等等,有風聲!”黎和景察覺到不對,手裡幻化出一筒槍炮架在肩膀上。

晏溫俞和宋頌快速彙聚到一起,林且照護在他們身前,幾人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。

忽然一股惡臭撲麵而來,濃霧裡飛出一團不知名物體,晏溫俞驚呆了:“什麼攻擊這麼大!”

黎和景架好槍炮調整好距離,正要發射能量炮時感覺有些不對,停頓了一下。林且照正在聚集精神力,卻發現一抹熟悉的顏色:“不對,是奚洵!”兩人異口同聲道。

奚洵的粉色機甲被裹在巨大的墨綠色液體中,他落地時冇有想象中的轟鳴,反而在地上彈起了幾個小弧。

宋頌捂著鼻子輕輕的碰了一下包裹著奚洵的粘液,猛退十步說:“有點像是鼻涕蟲。”她緊了緊鼻頭,“還很臭……”

晏溫俞上前仔細觀察,他拽下一塊液體遞給宋頌,“頌兒,分析一下這東西。”

林且照默默開啟了機甲倉內的空氣淨化功能,有些猶豫的說:“這應該是某個異植的分泌物。”

她從背後抽出一把光劍,“先把奚洵救出來吧。”

白色的光刃劃破霧氣砸向鼻涕團,“攻擊被反彈了。”黎和景躲過彈來的光刃,聽到耳邊的破空聲有些驚訝,這姑娘看著瘦弱,這一擊蘊含的力量卻很有技巧。

林且照本身的攻擊並不算強大,但是所有的攻擊都會在產生效果之前損耗,攻擊中的力量不會全部轉化為傷害力,過程中的損耗必不可免。

但是林且照對精神力的掌握精細的離譜,她曾經可以用精神力引縫合研究體,在接觸機甲後,她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力量上的不足,所以她選擇減少損耗,普通的機甲師不會也不能做到的,變成了她的加分項。

“這怎麼辦?奚洵給裡麵不會暈厥了吧。”晏溫俞踱步推測。

他話音剛落,綠色粘液裡的機甲便輕輕顫抖了一下,林且照注意到了:“這個液體應該是有不流動性,奚洵在裡麵不能動。”

宋頌將粘液的成分分析報告傳到了幾人的機甲裡,“有點難辦了,這東西成分很複雜,外界幾乎打不開。”

黎和景扛起槍炮,冰藍色的炮筒在霧裡若隱若現:“我用五成聚能試一試呢?”

林且照看著粘液裡的小氣泡,又聯想起空氣中的臭氣,忽然覺得回憶起了什麼,隻可惜她死遁逃出那裡後,腦部受了傷害,許多知識的存儲有了殘缺。

“這麼熟悉,到底是……”她斂眉沉思。

晏溫俞把手臂架在黎和景脖頸處,“景兒,彆老想著強攻啊,三洵子那個小身板可受不了你這一擊。”

黎和景感覺周圍的霧氣淡了一些,遠處燈塔透過來猩紅的光,他好看的眉頭斂了起來,像是群山重疊。

“總感覺這裡有些不對,我們儘快把奚洵救出來,去那個燈塔找線索。”

林和景注意到燈塔的光線照到粘液上時,粘液蒸發出了一個小坑,不過在霧氣的掩映下,很快就恢複了,她轉頭詢問宋頌:“頌妹,這個粘液是不是害怕光線?”

宋頌調出來資料,做了個光線分析,“在紅光下,粘液會以每秒30克進行分解。”她看著被困住的奚洵,“那我們可以用紅光照射粘液把奚洵救出來。”

林且照湊上前去點了點之前出現的小坑:“恐怕有些困難,這個霧氣對粘液有恢複作用。”

她打開探險燈,調度為紅外線模式照在粘液上,粘液慢慢的分解蒸發成一道綠煙,她將紅光關閉,霧氣迅速湧到了小坑上,不一會就將它恢複了。

“這個好辦,我們隻需將霧氣隔離開一些,然後使用強紅光持續照射。”晏溫俞想出辦法。

幾個機甲圍在奚洵身旁,林且照踩在黎和景的肩膀上,費力的開啟保護罩,打開紅光照在粘液上,她總覺得有些尷尬:“一定要這樣嗎?”

晏溫俞點頭:“咱們幾人中隻有你的防護罩最大,能把幾個機甲都納在裡麵,防護罩又是以你本身為中心的,你隻能在奚洵的正上方,這樣空間利用率最大。”

林且照感覺腳腕處有細細的氣流淌過,應該是黎和景的呼吸。她有些癢,小心翼翼的把機甲的腳移開,黎和景以為她冇有站穩,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:“彆動。”

她愣住了,隻能呆呆的迴應:“哦……好。”

四個人拿著探險燈照了五分鐘,奚洵的機甲也露出來了大半,晏溫俞一把拽住他的手臂,生生給他拽了出來,

“三洵子,你這出去一圈怎麼還把自己裹在這個鼻涕球裡了,?”他還有空打笑。

奚洵的語氣有些急促:“我探查到市中心的燈塔,忽然感覺身旁的霧氣裡有東西爬過來,我和它打了一架,剛要脫身就被這團粘液裹住了。”

晏溫俞拿出一個瓶子向奚洵猛噴:“這東西真臭啊!”

奚洵張開雙臂配合,他輕輕嗅了嗅,問他:“你還隨身帶著空氣清新劑?”

晏溫俞有些心虛:“上次買了廁所淨化噴霧正好落在機甲裡了……不過它和空氣清新劑差不多。沒關係的。”

奚洵跳起來炸毛說:“這他喵不是用在你身上,當然沒關係!”

林且照把機甲內的空氣淨化關閉,安撫他說:“雖然廁所淨化噴霧不應該給你噴,但是實在是太臭了……”

奚洵捂著胸口,一副受了重傷的樣子,他轉過頭看見宋頌還讚同的點了點頭,頓時感覺一口鮮血哽在喉嚨處,他可憐兮兮的看向黎和景尋求幫助。

站在林且照身旁的男人眉眼清冷,唇角微微上揚:“俞哥,再噴點,臭味又飄過來了。”

奚洵隻覺得這個世界都瘋狂了,他蜷縮起身子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婦人,淚眼汪汪的控訴道:“景哥,你變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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