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大話紈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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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外,小廝小心地敲著門,生怕一個不注意在少爺的心火上澆油。

“少爺,老爺叫您去前廳!”

“叩叩叩”

“少爺?”

……

“滾開!”

隔著門傳來馬世傑的撕心裂肺的吼叫。

“我哪也不去!都給我滾!”

禮部尚書聽下人說自己的兒子死活也不肯出房間,恨鐵不成鋼地來到門外:“傑兒啊,爹已經請求聖上庇佑,你看這滿園都是禁衛軍,傑兒到底在怕些什麼?快把門打開,今晚跟爹孃在一起才最安全!”

馬伕人也在一旁擔心得喚道:“就是啊,傑兒,快開門啊!是娘啊!快開門!”

此時馬世傑房內,燈火通明,數十把明燭將室內照得如白晝一般,卻依舊撫不平他內心的恐懼。

門外雙親的呼喚在他的耳中,漸漸變成了冤魂索命的呼喊。

“開門呀!你快開門!”

“馬少爺,快快開門讓我們進去!”

“怎麼?您不喜歡我了嗎?”

“馬爺……”

自從他的告書被灑在大街小巷的那一刻開始,那些惡鬼就一直纏著他。

馬世傑不記得他們姓甚名誰,可能是他如廁耗掉的“紙”,也可能是某日晨起吐痰的“盂”,還是隨手燒掉的“貓貓狗狗”……

有誰會注意到那些物件長什麼樣呢?

“開門呀!你快開門!”

“出來呀,外麵纔是最安全的!”

亥時人定,萬籟俱寂,弦月似一柄彎刀,閃著幽幽的銀光。

樹影斑駁,映在半透明的窗上,隨風而動。

百鬼夜行,遊離在屋外。

馬世傑蜷縮在百獸圖萬工床的一角,抱著柱子抖得像篩子,企圖用聲音嚇退門外的那些妖魔。

“走開!你們這群賤命!莫挨老子!”

“滾……”

“我是不會相信你們的話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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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侯府,

鳴雀:“

主子。”

林肖將抬頭見是他,有些詫異:“怎的回來了?可是冇有攔住她?”

“不是。”鳴雀表情有一些不明所以,“女君……一直在府內並未離開。算時間,如若現在出發,已是無法按時到達禮部尚書府了。”

還未出發?

依她的性子……

“糟了。”林肖將撫摸玉石牌的動作一頓,心中有了一個不妙卻越想越合理的猜測,“聞寧是故意為之,快回去。”

“是。”鳴雀心中一驚,轉身就要離去。

“等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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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何人!無關人等不能過去!”

美豔的女子淚眼婆娑的站在士兵們的刀前,似乎並不在意那些利刃的威脅,反而向著不遠處焦急的禮部尚書和夫人哀求道:“老爺夫人就讓我過去吧,我來勸勸公子。”

夫人回頭看見是她,衝過來扇了她一個巴掌。

“你個小賤蹄子還敢來!就是你攛掇傑兒玩這玩那的!天天出主意禍害我兒!白瞎他那麼寵你。為什麼要死的不是你!”

荔娘捂著被打疼的臉看著歇斯底裡的禮部尚書夫人,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掉:“夫人教訓的是。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!奴婢恨不得用這一條賤命換少爺的命!可……少爺一天冇吃東西了,這樣下去怎麼得了,還是讓荔娘送些飯食進去吧。”

禮部尚書夫人氣歸氣,但是平時這賤蹄子在兒子身邊說話總是能被聽進去幾分。反正現在離子時還有一些時間,總不能苦了兒子。

禮部尚書揮手讓他們放行:“彆逗留時間太久,進去之後先勸他把門打開。”

“是,老爺。”

荔娘擦了擦眼淚,提著食盒在門上敲了敲:“少爺,我是荔娘啊!”

不一會兒門開了,一隻胳臂伸出來“嗖——”地一下把荔娘拉進了門內。

“少爺!”

“噓——”

馬世傑捂住了她的口,警惕地看著窗戶上的影子:“小聲點,他們都能聽見。”

荔娘心疼地看著少爺,知他在說的誰,於是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頭,捂住他的耳朵。

“少爺彆怕,荔娘在呢。那些事情都是奴婢出的主意,要報應定是先到奴婢的身上。”

“荔娘……”

許是看到了信任的人,馬世傑緊繃的神經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眼眶,他竟在荔娘懷裡大哭了起來。

荔娘就抱著他倚在榻邊,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。

她呆呆地望著前方,滿屋搖曳的燭火映在她漂亮無神的眸子裡。

“少爺……還記得荔娘在你身邊多少年了嗎?”

她喃喃道。

但馬世傑聽見了。

“有……有兩年了吧。”

如果是其他女人問他,馬世傑定是懶得理,但荔娘跟在他身邊最久,理解他,幫助他,想著法子逗他開心,是他身邊最信任的女人。

“是第四百九十九天,過了子時,就是五百天了。”

不知是不是屋內明亮的原因,馬世傑覺得此刻的荔娘特彆漂亮,雖然冇有了紅唇花鈿,卻比以往他看見的每一麵都要明媚鮮活。

少女真摯而熱烈。

“少爺,如果可以,能和你死在一起,我亦無憾了。”

一顆淚水順著荔孃的臉頰落下,滴在馬世傑的額頭。

他浪蕩張揚,可能是做了一些得罪人的錯事,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寵愛荔娘上是正確無虞的。

如果能度過今晚的劫難,他要將荔娘抬為正室,此次娘說什麼也……

"咚——"

荔娘緊緊地抱著馬世傑,突然抬起右手,將一排燭火猛地打到了床上。

火勢瞬間蔓延。

簾子,被褥,床架,一件一件被火舌吞噬。

“荔娘?荔娘怎麼了?”

馬世傑眼看就要燒到自己,拚命掙紮著想要起身。

奈何剛剛還是溫馨的懷抱此刻變成了牢籠,平日裡白嫩纖細的手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,任他是緊撲騰也無法逃離。

當初荔娘提議的滿屋的蠟燭就好像是催化劑一般,眨眼間他的袖子和褲腿已經起了火。

他尚且如此,可想荔娘更甚。但她就像是不怕燙一般,力度絲毫冇有減退,反而勒得更緊。

紫檀木燃燒時有一種奇異的香味,漸漸散發在空氣中,越來越濃。

馬世傑慌了,朝門外大喊:“爹!娘!快救我!救命!”

感覺出異樣的禮部尚書和夫人聽到兒子的呼救,馬上破開門衝了進來,一邊讓下人去救火,一邊不顧一切地將馬世傑的身子往外麵拖。

“來人呐!走水啦!”

荔娘此時身上已經著了火,卻依舊儘力爬著追過來掙紮地馬世傑拉回去。

禮部尚書和夫人著急了,一腳踹到她的臉上。

兩腳……

三腳……

荔孃的頭已經血肉模糊,昔日漂亮的臉蛋變得麵目全非,此刻的她真的好似馬世傑幻視中的厲鬼。

可她突然笑了,笑得特彆開心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!”

眼看大火就要將房子燒塌了,荔娘還冇鬆手。

禮部尚書奪過門外士兵的刀,向下一揮,平日裡似藕般的潔臂瞬間變成了兩節。

鮮血噴湧。

禮部尚書和夫人眼疾手快地將兒子拉走。

馬世傑剛被抬出來,門口的房梁就落下了一根。

“荔娘!”

滿天的大火中,荔娘撐著身子站了起來。

潔白的衣裙被斷臂的血染紅,髮絲已被高溫燙到捲曲,可是奇怪,她竟感不到半分痛苦,反而一身輕鬆,酣暢痛快。

大火中,女子昂著頭顱,仰天長笑。

“馬世傑你給我聽著!”

“我姓李名勝男!”

“家住雙柳縣百李村!”

“兩年前你深夜放火屠我滿村,全村一百零七戶無一倖免。”

滾滾濃煙嗆入她的鼻喉,鮮血從口中湧出,她聲音嘶啞,卻擲地有聲:

“今我亦放火燒了你!”

“你記住!”

“即便子時可苟活於世”

“我李家的數百冤魂,也會懸在你頭頂三尺,”

“讓你日日寢食難安,夜不能寐!”

一陣風吹過,火舌瞬間將女子的身形吞噬,大火竄上屋頂。

“爹!”

“娘!”

“女兒來儘孝了————”

淒厲的叫喊聲劃破夜空,卻甚少有人在意。

此時的禮部侍郎府因為公子的傷而變成一團亂麻。

“快!拿我的牌子,叫禦醫來!”

“啊!好疼啊!”

“爹!娘!我好疼啊!”

人聲嘈雜,下人們手忙腳亂地把馬世傑抬到床上,剛纔的火已經燒掉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衣物,皮膚捲曲猙獰,露出鮮紅的血肉,邊緣與殘存的衣服布料黏著在一起。

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剛纔被曾經最信任親密的女人背叛,馬世傑在床上失控般掙紮著,尖叫著,嘴中湧出的鮮血染紅了牙齒,床單上滿是他摩擦時刮下的已經燒焦的組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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