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辛海棠 作品

第320章 金山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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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先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,緊張的看著門口。

不論來的是誰,許先都希望能夠通過辯解來擺脫罪行。

隻要對方願意來審訊他,許先就不認罪。

隻要許先不認罪,那麼對方就隻能繼續審訊,直到審訊的級彆抬高,直到皇帝親自過問……

門開了,進來的就是當朝皇帝朱允熥。

一瞬間,許先心如死灰。

有人從外麵端了方桌、椅子、酒菜進來。

儼然是一頓斷頭飯的樣子。

朱允熥給許先倒了杯酒,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。

許先嘴角抽搐,他拿著酒一飲而儘,然而快速掃蕩著碗裡的雞鴨魚肉。

人之將死,皇帝的威嚴,也許還不如盤子裡的一隻雞腿。

朱允熥喃喃說道:“老許,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個故事嗎?開國大元帥的故事……”

許先吃飯的速度頓了一下,然後點了點頭。

那還是在大家整天在行軍打仗的時候——某個夜晚宿營,許先等人圍在篝火邊,聽朱允熥說過一個離奇的故事。

據說是好些年前,有個三軍兵馬大元帥,他孫子自稱朱衙內,當街玩了良家女子,結果被大元帥含淚處以極刑。

朱允熥盯著許先說道:“當日我給你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,你們一個個拍手叫好、歡欣鼓舞,說就該這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。”

許先嗯了一聲:“我記得這個故事。”

朱允熥歎了口氣:“我還跟你們說過,屠龍少年很可能會變成惡龍,執法之人可能會死於貪贓枉法,想不到這種事情居然發生在我自己身邊。”

朱允熥皺眉向許先問道:“才三年而已……你怎麼搞成這樣?”

許先無奈的聳聳肩:“陛下,我也不想啊。那幫商人又是送錢又是送女人,而且一個個膽小如鼠,稍微嚇唬他們一下,就乖乖奉上大筆的錢財,我隻是個普通人,受不了這些。”

朱允熥冷笑:“那你還殺人全家?”

房間裡安靜下來。

許先微低著頭,手裡還拿著半個啃過的肉骨頭,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樣子。

“陛下,承蒙你看得起我們,可彆人就不一樣了!”許先怨恨的說道:“杭州知府周新苑,大事小事都瞞著我們錦衣衛千戶所……本地富商趙員外聯合一群士紳,事事推諉、處處隱瞞,讓我們錦衣衛什麼事情都做不成,什麼案子都查不到!”

許先重重一拍桌子:“陛下,你說這些人該殺不該殺?”

朱允熥點點頭:“他們可能該殺,但也不至於禍及全家……你在杭州府,動輒滅人滿門,殺孽極重,這次我保不了你。”

“嗬嗬嗬……”許先淒然一笑:“保不住就算了,隻希望陛下明白我為民除害的一片苦心!老許我一不貪財,二不貪權,我在杭州府大肆誅殺文官和富商,也是為了執行陛下的心願罷了。”

說著,許先跪倒磕頭:“……可惜今後不能再為陛下儘忠了。”

朱允熥將許先扶起來:“你先吃吧,酒菜不夠,便讓外麵的人給你做。”

轉身離開牢房,朱允熥沿著小路朝府衙大堂走去。

跟著朱允熥來杭州府的姚廣孝悄然跟上。

“剛纔許先的話都聽見了?”朱允熥淡淡說道:“這件事你怎麼看?”

姚廣孝平靜的說道:“陛下早有定奪,有何必再問貧僧?”

朱允熥微微一笑:“大師認為我會怎麼做?”

姚廣孝亦步亦趨的跟著,他像是抽絲剝繭一般說著朱允熥的心思:“陛下若是想留許先的性命,見麵之後必然又打又罵,甚至將許千戶拖到大庭廣眾之下狠狠鞭打。”

“但陛下一見麵就隻是說說往日情義,還請許千戶好酒好菜的吃喝,如此做派,是打算將許千戶殺一儆百了。”

朱允熥點點頭:“是啊……說實話,這事也怪我,我也冇想到他會墮落到這個樣子。”

“以前老許是多好一個人啊,可是三年不見,他就變成了一頭豺狼。”

“彆說是區區幾個富商,就算把金山銀山搬到許先家裡,他也未必能滿足。”

姚廣孝笑道:“許千戶自以為聰明,處處表現出豪邁,處處標榜他是為了陛下做事,卻不曾想自己藏在千戶所假山裡的黃金已經被陛下找到了。”

“真正的金山啊……”朱允熥冷冷說道:“他以為把黃金熔鍊成石頭的形狀,再糊上泥巴和青苔,就能騙過我?”

昨天,大內侍衛在千戶所尋找著許先貪贓枉法的證據。

可是眾人搜遍了整個千戶所,也冇找到什麼驚人的钜款。

除了一些散碎銀兩之外,千戶所裡根本冇什麼錢財。

這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:許千戶隻是殘忍好殺、隻是好酒好色,但是在清廉這方麵做得還是挺不錯的。

後來還是朱允熥自己看出了問題——在許千戶居住的院子裡有座假山,顯得有些突兀的感覺。

侍衛們覺得院子裡有個假山也冇什麼奇怪的,先前也在假山的縫隙裡搜過了,並冇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。

蘇杭一帶的園林中放些假山和花草,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
但朱允熥堅持認為,這個假山放在院子裡顯得很彆扭。

侍衛們再次上前仔細檢查,並且很乾脆用鐵錘把假山給拆了,想看看裡麵到底有什麼秘密。

結果敲開了假山外圍的石頭之後,裡麵核心的幾塊大石頭居然是黃金做的。

那些用泥土和青苔偽裝的金塊沉重無比,砸在地上砰的就是一個大坑。

侍衛們稱了一下,假山裡麵有黃金五萬三千多兩,價值數十萬兩銀子。

而朱允熥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覺得不對勁了……

從許先的臥室後麵,到假山的邊上,有一條比較清晰的路線。

這條路上冇有什麼草,看情形是許先經常從臥室裡走出來,在假山邊上徘徊。

以朱允熥對許先的瞭解,這傢夥可不是那麼風雅的人。

走向府衙的路上,朱允熥再次說道:“五萬兩黃金,十輩子都花不完,真是該死啊……”

朱允熥向不遠處的侍衛說道:“陳鐵,你過來!”

名叫陳鐵的侍衛快步走過來: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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