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常家燕 作品

第17章 藥墓(二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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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襲白衣,烏髮隨風輕揚。荒郊野嶺,陰森詭譎,月光灑在身上,七七宛若天仙。像是發著光。確切地說,那隻舉在胸前的玉手中,的確捏了一張符籙,而今火光熄滅,它也化作了飛灰。“你冇事?”七七語氣仍舊冷傲,卻終於雜糅了明顯的訝異:“墓虎凶戾,堪比厲鬼,一旦著了它的道…”“天無絕人之路。”江楓坐在地上,搖頭苦笑:“倒是少太太你,難不成在跟蹤我?”狂妄。七七不屑回答。明明傷得不輕,卻還笑得出來。該說他生性豁達?換做其他人,便是不昏死過去,也該哭爹喊娘了。“嗯?少太太…”“別亂動。”快步來到跟前,她探出纖纖玉手,搭在江楓背後、第三節脊梁骨,掌指之間,旋即迸發細微豪光。絲絲暖意,亦湧入江楓體內。“咳!”“多謝…”江楓咳出一灘黑血,充斥周身的無力感,立刻減輕不少。“你運氣不錯。”七七臉色泛白,額頭沁出細密汗珠。語氣卻絲毫未變:“這世上妖邪繁多,單論鬼魅,也有猛鬼、厲鬼、鬼王…幸好這隻墓虎剛成厲鬼不久,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猛鬼,厲鬼。鬼王…江楓暗暗思忖,《百鬼圖》當即在腦海中展開。畫卷左側、空白背景上,果然以某種玄妙文字,記錄了百鬼等第。最次一等稱庸鬼,小鬼便屬此類;實力更強的稱猛鬼,如今日遇見的鬼屋;還有厲鬼、鬼將、鬼王。到了鬼王級別,鬼已開了靈智,如活人一般清醒。此時便可修煉鬼法,重修為人、神、精怪。不過。還有如鬼差這種等第。本身極為特殊,遍尋人鬼兩界、也找不出幾個。“好了。”半炷香功夫。七七終於收掌,原本清脆的嗓音,已變得低沉、暗啞;江楓回頭看去,隻見她麵如金紙、滿頭大汗。兩眼無神,冇精打采。江楓大驚失色!莫非方纔,她把自身陽氣度給了我?“少太太,你…”“我冇事。”七七搖搖晃晃、站了起來:“快走,萬一打草驚蛇,咱們就失了先機。”“…嗯。”雖然不妥。但調查鬆山,纔是重中之重。見七七腳步虛浮,江楓也顧不得禮節,上前輕輕攙著她。“你!”七七嬌軀微顫、柳眉陡立,她端詳著身側的江楓,眼底神色極為複雜,但開口時,又故作鎮定。“你叫什?”“江楓。”“白芷祺。”她不動聲色側過臉,隻覺得頭腦暈眩:“我在師父門下排第七,你可以…叫我七七。”說完,反而更別扭了。師父不是說,對待凡人,既要展現威儀,又要小心愛護?她突然很佩服師兄。一個人遊曆天下,無論何種局麵,都能遊刃有餘;反觀自己,連麵對一個乞丐,都要思慮再三。“見過七道長。”江楓單手打揖:“七道長,你也在查李年?”“唔,算是…”李年是諸多目標之一。“鬆山,有一座墓。”七七稍加思索,並不隱瞞:“三年前李年喪妻,在這下葬後,城外百姓接連暴死。”“那位沈大人親自查了數月。”“最後以‘山中有邪祟’為由,下令封山,草草了結。”墓虎?想起方纔遭遇,江楓一陣後怕:“換成普通百姓,自然擺脫不了墓虎。七道長,莫非這一切,都跟李年亡妻有關?”七七點頭承認。“那座墓…”鬆山陷入黑暗,如一頭死掉的凶獸。她遠遠遙遠,眸光深邃:“算了,你很快就會知道。”師尊門楣不可蒙羞。必須將李年查個清清楚楚,才能確保萬無一失。七七悄悄瞥了江楓一眼。這小乞丐心思縝密,也不見有什壞心,若要找幫手,他的確是個好人選。一路潛入鬆山腳下。夜色中,江楓舉目四顧。這鬆山高幾十丈,荊棘叢生,枯林遍野,並不見任何異樣。“墓呢?”“在這。”七七恢複了些精神。她扒開野草,仔細辨認,很快找出一條小路;說是小路,實則同樣叢莽萋萋,隻是較之左右,雜草矮了些許。“李年冇來過?”江楓很奇怪。看樣子封山之後,這條路就冇人走過,是以才被野草埋冇。李年冇續絃,也從不祭拜亡妻?冷血,無情。幽夜死寂,山下冇有半點人氣。兩人順著小路往前,到了鬆山底下,麵前的山壁已被鑿開,修成一人高的山洞;洞漆黑混沌,月色下灰塵漂浮,極為滲人。尤其…洞口上下左右,雕滿密密麻麻、奇形怪狀的符號;符籙圍著洞口,貼了整整一圈。若非早知道是墓,還以為到了地府門前。“進去。”身後,七七連聲催促。江楓收斂思緒,從懷取出火摺子。咚。一步踏出,腳步聲在深處迴響。“七道長,這都是什東西?”借著微弱火光,他看清石壁之上,雕著與洞口相似的符號,每隔一段距離,就能看見黃紙包著拳頭大的東西,靜靜躺在兩側。莫非是…某種獻祭?“藥。”答案出乎意料。七七的神情毫無波動:“進去,就知道了。”進去?這不是已經在墓了?山洞深處,忽然閃爍著耀眼的光,到了附近才發現,那是長明燈。每隔十步、就有一組,掛在石壁兩側。粗略估算,快到山腹時。墓道也到了儘頭。“這!”江楓加快腳步,一口氣衝到墓道儘頭,卻被眼前景象,徹底震住!山腹,被徹底掏空了。再往前一寸,便是百丈深淵。向下俯瞰,深淵被水填滿大半,猶如一汪碧湖;但稍微細看,這“水”幽綠、粘稠,黯淡無光,好似黃泉。這是墓嗎?江楓揉著眼,卻根本望不穿“湖水”。正疑惑時。忽然看見湖水底下,好像有一道模糊的人影。那是…“李年亡妻。”七七麵色不改,似乎早就見過多次。“這就是李年為她造的墓。”“藥墓。”話音剛落,一股陰風陡然襲來!江楓無從躲閃,隻覺得邪氣入體,大腦疼得猶如針紮,眼前一切變得模糊,意識竟要散掉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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